雖然讓周行訓一見鍾情的計劃泡湯了,但是盧皎月還是從系統那裡收到一個好訊息:女主已經揣上崽了。
這本書的劇情是女主的後宮升級之路,但是這個孩子才是小世界接下來的根基,也是盧皎月必須要維護劇情的原因。
因為這孩子是下一任的皇帝,一位真正平定天下的明君。
或者說是接手他爹爛攤子的倒黴蛋。
這裡就不得不提一下當前小世界的劇情背景了——
這是個亂世。
前朝末年,吏治腐壞、宦官把持朝政,官場黑暗造就的民間苦難,各地流民揭竿而起,浩浩蕩蕩、直逼長安。值此國家危難之際,領兵藩鎮卻多擁兵自重、冷眼旁觀,以至於國都淪陷,皇帝出走……到了這種地步,改朝換代成了理所當然的事。事實也確實如此,幾經流落又重回國都的君主並未迎來想要的安穩,一紙禪位詔書,宣佈了這暮年王朝的徹底終結。一個嶄新的、國號為“趙”的王朝建立了。
只是連舊梁本身無法控制的藩鎮,顯然不會因為朝代換了一個就向中央俯首稱臣,想要一統天下,還是要打仗。
第一個被新趙朝盯上的,就是駐紮魏州的周氏。
那時的魏州還是周行訓的父親掌權。周氏在魏州經營了數代,根深蒂固,即便是趙朝也一時奈何不了它,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場僵持會持續數年之久時,周父卻意外去世了。
趙帝大喜過望。
可事情的發展卻朝著完全意想不到的另一個極端狂奔而去。
接掌魏州軍的並非已經在軍中紮根多年的周家叔父,而是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周行訓。初戰源定城外,大敗趙軍,解救了已經孤軍守城、死戰近一年的父親舊部,這個十八歲的少年自此一戰成名,也真正掌握住了父親留下的軍隊。之後數年間,他戰必克攻必取,待到大軍入長安、滅趙建雍,稱帝時,他才不過虛歲二十四而已。
放在現代還是剛剛步入社會清澈又愚蠢的大學生的年紀,這個年輕人已經征伐沙場數年,握住了這個時代最高最無上的權力。
周行訓的確是位舉世無雙的少年將軍,時至今日,沒人能否認他的將才。
但他卻絕對不是個好皇帝。
看他平日的作為就知道,他雖說沒有大興土木修建宮室的奢靡享受,但也絕對沒有什麼心懷天下、體恤百姓的勤政之心。說起來讓人有點不敢相信,但是他更像是一次又一次的勝利推到那個位置上的。
這也許夠了。
於百姓而言,他們並不需要京城宮中的是怎樣一位明君,連年的戰亂已經耗幹了他們所有力氣,太平——不需要盛世、只是太平而已——已經是他們最求之不得的東西。周行訓的武力強壓,讓他在世時,天下堪堪安定了幾十載。
但是這又遠遠不夠。
在他死後,偌大一個帝國分崩離析、戰亂再起。
白骨露野、民不聊生,看不見盡頭的戰爭將所有人席捲其中,新生的小世界承受不住這樣程度的破壞,不得不崩盤重啟。
很顯然,經歷這麼多次崩潰的小世界也在努力自救。
本來按照劇情,女主不該這麼快有孩子的。得先有母親盛寵加身,步步高昇,等親孃在後宮的地位起來之後,生下的兒子才能名正言順地被封為太子。
現在情況並不貼合劇情。
但是盧皎月覺得自己很理解小世界是怎麼想的:別管身份不身份、地位不地位的,先把人生下來再說!
盧皎月突然有點恍然。
她這才經歷了一次失敗而已,小世界可是積攢了那麼一沓錯誤報告,甚至到了不得不請外援(也就是盧皎月的任務由來)的地步。
這麼一想,盧皎月念頭瞬間就通達了。
人啊,果然是要對比的。
她這會兒甚至能很坦然地安慰自己:沒關係,失敗是成功他媽媽。積攢經驗、總結教訓,等女主把這個作為未來希望苗苗的孩子生下來,養養身體,再安排女主跳第二次舞就是了。
畢竟女主能驚豔皇帝一次就能驚豔兩次。
就周行訓那個喜新厭舊的性子,被他拋到腦後的東西都忘得很快,孩子生下來再養一養就兩年多了,他記不記得後宮有女主這麼個人還兩說,到時候第二次見面還跟新的(……)一樣。
盧皎月這邊剛剛放平心態,身邊的大宮女知宿就過來了。
知宿臉色不大好看,但稟報的語氣還是放得平靜,“鸞羽閣那邊來人,討要流仙錦,說是陛下所賜。”
這當然不是跟盧皎月要,而是開周行訓的私庫。
皇帝的私庫一般都要專門設官來管,裡面的錢物不僅僅要供皇室開支,還有賞賜大臣、宮宴聚會、大型祭祀、朝廷一些工程的補貼(當然遇到一些志在斂財的君主,誰補貼誰這一點實在不好說)等等,它其實是這個國家稅收的一部分,有相當大的朝廷屬性,設定官員很正常,而且為了彰顯皇權的尊貴地位,這個官的品級一般還相當高。
不正常的是周行訓。
……倒也不能這麼說。
但凡新朝初立、官制總要混亂一段時間,畢竟大家都是第一次在這個位置上,都不太熟練,同樣第一次當皇帝的周行訓也是如此。
他在這上面的邏輯十分簡單,私庫等同於自己家的錢,平日府邸裡的用度都是當家主母,周行訓的母親早亡,宮中並無太后,於是在立了皇后之後,他就乾脆利落地將少府(掌管皇室用度的官僚機構)的那一大票官員管理權扔給了盧皎月。
突然工作量倍增的盧皎月:???
懵的不僅是盧皎月,少府的官員也很懵,但是周行訓乾的出格的事實在太多,這只是其中的一件,當時朝堂上為了進政事堂的宰相的名額都快打破頭了,沒人去注意這點“小事”。兩方小心翼翼地磨合了一段時間,效果還不錯。
後續當然也有人對此不滿,但是周行訓一貫的作風都是“能者居之”,既然少府在皇后的掌管下沒出問題,他就沒有換人的意思。
至於說規矩?
笑死。
跟造反頭子講這些?
還沒人腦殼那麼硬。
沒能耐還在周行訓面前瞎嗶嗶的,很有可能是“腦殼拿來”的下場,也沒人敢太過分。於是少府監明明是紫衣金袋的從三品大員,卻這麼莫名其妙地變成直屬皇后的下屬了。
情況一直持續到現在,周行訓不管是賞賜后妃還是前朝大臣,都要從盧皎月這裡過一手,這次也不例外。
知宿這會兒臉色不好的原因也很簡單:流仙錦名頭太大,起碼如今大殿內的人都聽過,蜀國進獻的這東西,幾乎是預設是給皇后的,如今卻被魏美人劫下,簡直是在打皇后的臉。
盧皎月倒不覺得有什麼,她甚至鬆了口氣。
賞東西總比亂加封號好,就周行訓那個性格,喜歡的時候真是什麼都送,封號、賞賜、品級……要什麼給什麼。盧皎月都懷疑,要是沒人按著,四妃的位置他能一年換三個。
盧皎月稍微想象一下那種群魔亂舞的場景,太陽穴就直抽抽。
——現在這樣就挺好的,真的!
她忍下那扭曲的表情,淡聲吩咐:“既是陛下賞賜,那便去拿吧,讓望湖帶你去庫房。”
旁邊一直侍立在側的宮婢應了一聲,領命帶著知宿下去了。
出了殿門,知宿臉上強忍著的神情到底沒法繼續維持下去,不由地跟身邊的人抱怨,“鸞羽閣的那位也太不知深淺了,陛下也是……”
意識到自己失言,她連忙噤了聲,只是臉上到底還是露出了不滿。
望湖到底被盧皎月帶在身邊這麼久,情緒要穩定得多,這會兒開口,“不過是一匹布料罷了。陛下於長安登基,蜀國那邊不敢繼續稱帝,此次覲見亦是以國主自居,蜀國國母也不過是一介夫人,怎能與殿下相較?”
知宿愣住了。
她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個道理啊:不過是蜀國夫人的定例,她們殿下真的用了,那才不合適。
這麼想著,臉上的神情忍不住就放鬆下來。
望湖看著她這什麼都寫在臉上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這丫頭、還有得學呢……
只是轉念又有點恍惚,若是放在以前,她多半跟知宿想得差不多。自己又什麼時候變成現在這樣子了?大概是跟在殿下.身邊,見到的人多了、碰到的事情也多了,漸漸的,一些以前看來十分要緊的東西就不那麼重要了。
望湖心底這麼感慨著,倒是很利索地處理完這一點小插曲。
但是等回來聽到盧皎月吩咐後,她一直都很平靜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點歡欣來。
盧皎月:“把桌上的茶水換了吧,換成果茶,多加點糖。”
果茶是給周行訓準備的。
那是個究極無敵、吃粽子都要蘸糖的甜黨異端!!
他喝不慣長樂宮的茶。
盧皎月還記得,對方第一次喝的時候,一口灌下去,整個人的表情都不對了,最後咽是嚥下去了,但緊接著就要了好幾杯水來試圖壓下那味道。雖然盧皎月對這個不走劇情兼後宮禍頭子的男主頗有微詞,倒也不至於讓人連口水也喝不上。
望湖當然也知道這果茶是給誰準備的,當即輕快地應聲:“是,婢子這就去。”
連去離開的腳步都顯得迫不及待。
盧皎月看她這樣子,忍不住搖頭。
沒什麼可高興的,那人完全是給來她增加工作量的。
*
盧皎月估計得沒錯,幾乎桌上的茶水剛剛換好,外面就傳來接二連三的問安聲,“見過陛下”“陛下萬歲”“陛下安”,聲音由遠及近,聽起來有點兵荒馬亂。
主要是周行訓走得太快了。
完全字面意思“快”。盧皎月就看到過,周行訓在前面大步流星地快走,後面的小太監一路小跑地跟,當隨從的當然不可能讓主子慢點,那小太監看錶情都快哭出來——場面一度十分喜感。
好在進到長樂宮之後,周行訓的步子總算慢下來了,請安聲音也終於變得有組織有紀律起來。
周行訓倒也不是故意慢的,只是他每次走進長樂宮,總有點說不上來的難受。
獸形的香爐分列左右,一模一樣的樣式,連位置也嚴格對稱。造型成繁花樣式的燭臺正放在屋子的斜對角線上,一分一毫都不差。因為是白日,簷上垂下的紗幔被攏起來系在柱子上,明明每個宮中都是這般做的,但是長樂宮就是有不同,好像上面的每一處褶皺都被精心規整過,一條褶子也不多、一條褶子也不少……
周行訓盯著看了一會兒,莫名覺得手心有點癢。
他身側的手指動了動,很想過去扯一下。
好在真正付諸行動之前,被一旁的聲音叫住了,“妾見過陛下。”
是遲遲等不到人,主動出來的盧皎月。
周行訓本來要伸出去的手一頓,心底莫名生出了點幹壞事被抓住了的心虛感。
他悄悄把手放回原位,假裝若無其事地回頭,“是皇后啊。”
他這麼說著,人也抬眼看過來了。
四目相對,周行訓從進了殿門後一直緊皺著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雖然長樂宮讓人不舒服,但是皇后她長得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