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嗡嗡響,昨夜極為殘忍的畫面在眼前閃回。
外公發瘋似的一刀刀砸向的人,不是大舅是誰,他早就斷成渣了。
那我身後又怎麼會傳來他的聲音?而且悄無聲息的出現,別是大白天見鬼了!
我感覺牙關發顫,心臟在胸腔內瘋狂跳動,整個人都僵了。
而唯一能動彈的,就是我的脖頸,有道難以控制的力量驅使著,逼著我扭頭。
頓時,我惶恐至極。
我生怕一回頭,看見的是具血肉模糊的大舅貼在身後...
嘶!
就在不自覺扭頭向後看的剎那,一道清涼的感覺在心口處湧起,瞬間向四肢百骸蔓延。
控制在我脖子上的那道力量驟然消失,再一看,身後空無一人。
而剛才那道聲音,彷彿並不存在,只是我幻聽罷了。
“水娃,看啥呢?”
見我猛然駐足,我爹有些奇怪,站在前邊不遠問我。
我晃了晃腦袋,懷疑是最近驚嚇過度,難免疑神疑鬼起來。
我勉強笑了下,道:“沒事,就是聽見有人喊我,下意識回頭看一眼。”
“有人喊你?”姜老頭冷不丁開口。
旋即,又瞟了我一眼,帶著不放心的探尋目光,開始打量我。
下一秒,我沒反應過來,姜老頭就上手了,一把擰上我耳朵,疼得我猛激靈。
“呵呵,大白天都聽見鬼話了,還說沒事。”姜老頭淡淡道。
他話音剛落,我爹猛地躥到我身邊,順著姜老頭捏的地方,同樣上手狠掐了兩下。
猛地,一股劇痛鑽進我的腦子,疼得我嗷嗷叫。
“爹,輕點,疼死了!”我忍不住叫到。
我爹眉頭凝成一團,說道:“還說沒事兒,你看耳朵根兒後面成啥樣了!”
說著,他從腰間的布袋拿出一把匕首,藉著刀刃反射,我看到了耳後出現了一道青黑的印子,當場就呆住了。
莫非剛剛那聲音真是大白天見鬼,我才聽見的?
我連忙把剛才聽見的,給我爹和姜老頭說了一遍。
兩人聽了後,沉默了。
氣氛明顯有些滯住。
幾瞬呼吸後,姜老頭開口道:“怕是母煞影響的殃鬼,化成楊雲濤,纏上千水了。”
說著,兩人也沒瞞我,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原來將要祛煞成‘魃’的母煞,最兇的就是能號令百鬼,激發群鬼的怨氣!
方圓百里無法投胎的孤魂野鬼,在往日難以興風作亂,但在煞氣的影響下,會變成主動害人的殃鬼。
怕是有些殃鬼,已經顯露邪性,開始害人了!
我遇到的,就是急著找替身的殃鬼,想上了我的身,或者拉著我陪他一起死!
要是我剛剛扭頭應聲了,就著了道了。
說到這,我突然想起讓我清醒的那道涼意。
我摸上胸口,正是金鱗所在。
難道說金鱗真能保命?
就在我思索間,姜老頭遞了枚疊好的符籙,放在我手心,囑咐道:“萬事小心,但別怕,還有我們呢。”
我一怔,把符籙攥緊後,心裡有暖流劃過。
姜老頭這話說的人窩心,看來他向我爹許諾要保我,是拿出真本事了。
我也不見外,收好了符籙放在兜裡。
緊接著沒幾步,我們就朝東邊岔路一轉,來到了外公家的小路上。
可是越走越邪乎,這條路上莫名散著一股味兒,難聞的讓人發昏。
甚至比昨天差點潑我身上的尿還難聞。
我憋著氣朝前走,沒一會兒就來到外公院外。
和昨夜鬧事時的熱鬧相比,此時安靜的彷彿落一根針都能聽見。
在這詭異的氛圍中,楊家也大變模樣。
院門口搭著兩條白綾,上面染了大片血漬,看上去有段時間了,血色有些發烏。
我看的心驚,這可是做白事中最高規格的一種。
所謂門掛血白綾,野鬼繞道行。
上面的血漬是黑狗血和硃砂混合製成,這玩意兒,純粹是為了辟邪,給來往孤魂野鬼設的一道坎兒,防止聚陰引煞,鬧出禍事。
撈屍人和白事先生,向來是不分家,經常互相幫忙給遭難的人下葬,一些規矩我聽說過也見過。
我偷偷瞄了姜老頭一眼,他是附近白事先生的師父,這白綾八成就是他的手筆。
院子裡發生的怪事,恐怕也不簡單,不然,不必擔心那些孤魂野鬼來飄蕩聚陰,直接給擋在凶宅門外。
就在我思索間,我爹已經先一步上前,準備推開了大門。
“站住!羅兵你這遭瘟的,還敢進我老叔的院子,他媽的滾遠點!”
可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厲喝,一群人拿著鐵鍬棍棒走了過來。
我掃視一眼,立刻認出這些人身份。
都是村裡和楊家沾親帶故的人。
尤其,有幾人和我那大舅在外面給一個有錢親戚幫工,不僅有血緣,還有利益捆綁在身。
我爹皺著眉頭看向他們,說:“你們來幹嘛?還嫌惹的事不夠大嗎?”
“惹事?我看就是你帶來的晦氣!帶著你家賤種,一起給我滾出蓬灣村,不然要你好看!”
領頭的人一臉猙獰圍了過來,語氣兇戾至極。
“楊同,你!你說什麼!”聽見連我一起被罵,我爹當場臉色脹的通紅,走上前想要和他們理論。
這時,姜老頭反而伸手攔住他的去路,淡淡道:
“羅兵,讓他們見識見識厲害,想讓你滾出村子,那蓬灣村永無寧日!”
“把門開啟!”
姜老頭浮現慍色,突然一喝,有著不可反駁的威嚴在身。
我爹看了一眼姜老頭,神色複雜,但只閃動一絲猶豫,還是照做推開院子大門。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覺投射向院中。
“臥槽!!!”
可看清院內情況的剎那,我抑制不住內心的驚恐,嚇得退了兩步,差點被眼前的景象嚇尿了!
視線中,那些屍體依次擺放整齊,板正的對著門外。
映入眼簾的,正是那慘白的頭皮混著血汙對著我們。
我盯著那帶血的頭髮,視線朝裡掃視,那一具具屍體已經殘破不堪,只剩下森然恐怖的白骨裸露著...
也就是說,有什麼東西把這些人的肉都啃光了!
“我的天啊...就一晚上過去,發生了什麼!”
我牙關打顫,根本無法想象一夜之間是誰做了這麼殘忍的事。
姜老頭和我爹對視一眼,面色變得有些陰沉,但從他們眼神中,並未流露出意外神色。
似乎兩人早就料到,楊家人會有這樣的結局。
“鬼啊!有鬼啊!”
人群中,一些人怕急了,立刻鳥作獸散,跑開了。
而那領頭的人,臉色同樣驚駭,難看到極點,可似乎並不想放過我爹。
他幾乎咬著後牙槽說:“羅兵你等著,你這種害人精不得好死,我定要給你些顏色看看,走著瞧!”
說完,他一臉狠厲,轉身就走,很快消失在我們視線內。
我爹陰沉著臉沒開口,掏出腰間匕首,攥在手上,緩緩向屍體走去。
“別管他們,這殘屍不對勁,先看看再說。”
聞言,我和姜老頭也進了院子,併合上大門,防止嚇著路過的人。
此時,我爹已經繞著屍體走了一圈,又拿匕首翻動了下屍體,身下的血漬已經凝固。
我爹扭頭說道:“怨氣很重,得先祛煞再給他們葬了,不然鬧起來會成厲鬼。”
姜老頭點點頭,道:“那就先抓緊時間,這會兒還鬧不出大亂子,解決了,還要去找楊老歪。”
聞言,我爹很快再次行動,就看他從腰間的布袋拿出三根拇指長的細香,神色凝重地點燃。
我仔細盯著,很快就發現那燃起的香變得有些詭異。
本該白色的煙氣,一到屍體附近,就開始變成青黑色,而那白骨也開始泛起隱隱黑氣。
起初,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使勁眨巴了幾下眼睛,想要再次確認。
經過幾瞬的觀察,我可以確定,那些燃起的香霧和地上的白骨,絕對有著驚人的變化。
我屏住呼吸,不知道這些細香到底意味著什麼。
但從我爹越發難看的面色上,可以察覺到,這事兒十分棘手。
呼!
就在這時,一陣陰風吹過,細香上燃動的火星猛然亮起。
瞬間,香燒得更旺,更快了。
我眼睜睜看著三根香掐在我爹手中,啪的一下,左右兩支香從中間折,掉在了地上。
只剩中間那支香,還有火星冒著白煙。
遠遠看去,像並在一起豎起的中指!
見到這一幕,我心猛地一沉。
死人香,斷兩方,三長兩短活人喪...
這是死者怨氣吹斷的。
敬死人的香斷了,對上香之人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