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趙衍楨與姜念嬌自然不知道那說書先生下了什麼決心,眼見著天色漸晚之後,趙衍楨只又拉著姜念嬌往曲宛河畔走去。..
因著仍舊是在正月裡,京中只也開放了宵禁要一直到中元節過後。
故而近些時日,宵禁的鼓聲倒是一直沒有響起。
待得天黑過後,更是有不少人只在這附近買了河燈來放。
滿池子的蓮花燈,映著城中的燈火,只甚是絢爛。
姜念嬌只也取了一盞花燈放到曲宛河畔,還沒待她許願完畢,卻聽那天空上方只突然響起一陣轟然的響聲。
她下意識抬頭,便見天空上是絢麗的煙火。
那煙火只在不遠處的上空遙遙綻放出一串字跡:嬌嬌,我心悅你。
姜念嬌看了也不免感慨著這煙花做的精緻,居然連字都能擺放出來。
雖然她看到那個嬌嬌二字,也想起趙衍楨平日常喚自己嬌嬌,可因為全城名喚嬌嬌的姑娘實在太多了,故而姜念嬌也沒放在心裡。
不過當她抬眼看著那煙花時,她還是忍不住感嘆了一句“這誰家放煙花,倒是捨得放這麼大手筆。那叫嬌嬌的姑娘看了怕是要感動不已吧。”
聽了這話,趙衍楨不免開口問道“那嬌嬌你感動嗎?”
姜念嬌剛要答感動,可突然在她轉頭看到趙衍楨笑得有些壞壞的臉容後,她突然反應過來了。
“剛才的煙花不是你放的吧?”姜念嬌出言問道。
趙衍楨沒有直接回答。
但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天空之中又是一大朵一大朵的煙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綻放。
這一次滿空的煙花幾乎將此處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上空的煙花處。
這煙花一直在夜空中此起彼伏的綻開了好幾分鐘。
待得夜空重新歸於平靜,只還有不少人似乎沒從這煙花的餘韻中走出來。
有人顯然對此羨慕不已,有年輕的小娘子只推了推她的相公一把,隨後輕聲道“你看人家對自己媳婦兒多好,你再看看你。”
被自己娘子指責的相公便只好苦笑一聲“娘子,這陣仗哪裡是我能擺弄得起的,你叫我放這幾響,還不如叫我架個梯子替你上天去撈星星,反正都是要命的活計。”
聽了這話那小娘子也不禁拍打了自己的相公背部一下“就你貧嘴。”
不過當下那小娘子本就只是隨口說說,倒也沒有繼續要求對方要做到這些。
畢竟年節裡雖然並不禁菸火,然而要搞出這麼大規模陣仗的煙火又哪裡是隻要有錢就能搞定的事。
弄出這麼大陣仗,不跟城防司的人打好招呼,不與金吾衛處報備,這煙花估計還沒放完,那放煙花的人怕不是就要被衙門給押走了。
二人說了一會子話,便挽手離開了。
姜念嬌他們離那二人本就不遠,此時聽到他們議論起剛才的煙花,倒沒想到自己倒成了他人眼中羨慕的物件。
而且仔細想來,他今日拉著自己逛了一整天,不會就是為了看此刻的煙火吧。
不過兩世為人,淪落為風塵之中時,雖也有人為了自己一擲千金。
可肯為自己花心思的卻也只有一個趙衍楨而已。
“嬌嬌,這煙花好看嗎?”趙衍楨握住姜念嬌的手輕聲問道。
他的目光落在姜念嬌的眼底,像是星河一般。
姜念嬌輕輕點了點頭“好看,難為你費心思了。”
“哪裡算費了什麼心思,當日我生死未知時,你不還是義無反顧選擇了我,說來終究是我欠了你一場婚禮,不過嬌嬌你放心,待來日我會還你一場更盛大的婚禮。”
趙衍楨說這話時,姜念嬌能看到他眼裡的誠懇。
一時間,姜念嬌只不自覺點了點頭。
夜裡寒涼,二人之後放完河燈
,倒也沒再多做停留,不久之後這二人便回了晉王府。
初七日裡,姜念嬌只又攜著趙衍楨往姜府走了一遭。
姜放與姑母姜幼徽以及表弟杜澤遲今日竟是都在府上。
而且席間只還多了兩張陌生的面孔。
這兩人是一對瞧來不過二十七八的青年男女,男子生的剛正,女子生的溫婉,看衣著二人都甚為樸素。
姜念嬌之前因為趙衍楨的事,倒是離了京城交際圈子大半年,故而看到這二人,她也不認識這二人,不過看到杜姑媽待他們二人十分客氣,她只朝二人緩緩笑了笑。
“姑媽,這兩位客人是?”她出言問道。
姜幼徽的心情顯然是很不錯的,她指著那二人道“這是靈薇姑娘的長兄長嫂。”
“靈薇姑娘?”姜念嬌雖然也沒聽過這靈薇姑娘是誰,不過她還是挑了挑眉。
彷彿是有所猜測一般,她的視線落到了杜澤遲的身上,與姜放的一臉欣慰,姜幼徽的高興不同。
杜澤遲的臉上全是不情不願的神色。
故而姜念嬌倒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倒是那男子顯然認出了趙衍楨,畢竟趙衍楨當日回城,大多數人都是見過他這張面龐的。
那生的闊面憨厚的男子只連忙侷促不安的站起身道了一句“下官崔子安見過晉王殿下,見過晉王妃殿下。”
男子身旁的女子見了自己丈夫行禮,便也要起身行禮。
不過卻被趙衍楨抬手攔住了“本就是家宴,何必這般拘謹。”
說完,他倒是對姜放行了翁婿禮,二人客套一番之後,趙衍楨方才對杜姑媽笑問一句“姑媽,今日可是有喜事臨門?”
杜姑媽連忙笑著點了點頭道“近日我們雙方是在替靈薇與遲兒相看。說來也巧,子安他們竟也是從淮泰調入京中的呢。”
“這麼說來,子安兄也是年少有為了。”趙衍楨說這話倒不是全然的吹捧。
雖然這崔子安不見得會是什麼***,不過能從地方升任到上京的官吏多半都是能臣幹吏。
畢竟雖然邕帝如今廣開科舉,可來自其他大族的壓力卻仍然在其中。
這些大家世族的子弟幾乎多半都在京中為官,縱然有少數人下放到地方上了,那也是些富庶之地。
反而是那些靠科舉考試鯉魚躍龍門的寒門學子,幾乎有大多數都被安排到了那些貧瘠之地。
邕帝倒也預設了這種模式,不過這些年,邕帝也還是會將這些寒門學子在地方上履歷完美,能力突出的調到京中來。
而這淮泰也是那種沒什麼資源的小地方,這崔子安既然當初在那種地方任職,想來多半也是屬於寒門派別的能臣幹吏。
故而這人在地方上行政能力應當的確是十分突出的那種。
而且能在寒門裡以二十七八的年紀調任京城,這的確是非常年輕的履歷了。
至於有為,如今的他也的確前途光明有為。
他那父親這一輩子可不就是在大力打擊門閥大家。
而要對這些世家大族進行打壓,光靠皇權顯然是不夠的,他還需要另一股力量來幫他做事,而這些渴望得到上升渠道,又毫無根基的寒門自然便成了他可以引入的力量。
新舊交替之際,新生事務是註定會超過舊的事務的,新之所以為新,不就在於其應運了大勢,生機勃勃嗎?
而舊之所以為舊,是因為時勢是不斷在變化的,可他們守著前期時勢得來的物資,以致身形臃腫,調轉不能。不肯舍,便只能阻。
可大勢一旦匯成洪流,又豈是輕易便能阻擋攔下的。
這崔子安作為如今堤壩決口前的洪流,來日也未必不會成為一股新氣候。
這些東西是趙衍楨在這一次陳家被滅後所產生的感悟。
雖然當年
他為此恨極了邕帝,當然他如今也沒有放棄這種恨。
畢竟在他看來邕帝不僅僅是帝王,也是自己的父親,母親的夫君。
兩世為人,如果沒有他的提前佈局,他的父親怕是仍舊會如上一世一般犧牲自己的母親。
如果不是早知了他對自己沒有半分感情,如果不是早知了,他從一開始就是將自己作為棋子,推到對面博弈。他又如何能獨善其身。
即使兩世為人,他好像仍舊沒法接受自己的父親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當成了一顆棋子,置在對面,只為做為一顆廢棋置之死地。
不過這一世想通了許多事,要做起來自然也從容了許多。
崔子安得了晉王的誇獎,也不免連忙起身道了一句“承蒙殿下過獎。”
而另一邊的姜丞相只也笑著道了一句“今日咱們便不說這許多了,只管開宴。”
作為席面上資格最大的長輩,姜丞相發話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再客氣。
之後的家宴倒也算是其樂融融。
便是崔子安這個寒門子弟,也不得不承認他對這晉王倒是很有些不同於別的世家貴族的看法。
雖然當年陳家立而不倒時,這晉王似乎還是那些大家族的代言人。
可他如今與之交往,卻是不得不承認,這晉王與旁人倒是果真不同。
甚至越是知悉其人生經歷,他對這晉王倒是越發的有幾分敬佩。
他身上並沒有那種世家公卿的傲慢,待人只也如沐春風。可從他能在那沙場之上死裡逃生,並且大敗羌漠科索王朝的偷襲,使其上門求和,短期內不敢再犯,便也能知這人可不是隻會如沐春風,嬌養在溫室的皇族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