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疑點
董小葵並沒有著手處理，而是將自己的一些構思都用筆理出來，然後又參照了好幾家別的公司所出的中秋方案，心裡大體有個譜，有個方向。但總覺得這樣太過貿然行事。在職場上，永遠都不能自以為是。有些事情即便是自己有個譜，也要請教上司。
她決定去找秦敏。於是拿了一些資料，在下班前二十分鐘卻找了秦敏。秦敏正在看新一期的店鋪海報設計初稿，一直蹙著眉。
董小葵站在一旁，那秘書向她遞眼色，讓她不要打擾，大概此刻是秦敏心情極其不爽。這正是一件很棘手的事，她略一遲疑。秦敏倒是抬起頭問：“有事？”
董小葵微笑，忽略掉他臉上的不悅，說：“是這樣的。我想具體瞭解一下，vip會員卡所針對的消費群體，以及會員群體。還有這次中秋送禮活動的準確定位，比如送的內容，送的方式。”
“這是你要做的。我都說了，你做啥？”秦敏眉頭一挑，毫不客氣地說。
這話如同金箍棒當頭打下，偏偏董小葵還不能發作，只得憋悶在心裡，一口氣堵著。這會員手冊，對於她一個新人來說，並且是剛剛進入這個公司不到一天的新人，一丁點的方向不給，還在給予資料時有所保留，敲定的時間還那麼短。
這簡直是莫大的為難。
然而，她董小葵的字典裡向來沒有“退”這個字。迎難而上，是她常常做的。雖然，她也常常很識時務，放棄一些不重要或者沒價值的東西。
於是，面對秦敏的說法，她臉上只掠過瞬間的不自在，繼而又恢復似有若無的微笑，像是晴天裡最輕柔的雲朵。她平靜地說：“秦經理，職場的規矩，我也知道一些。我並不是要客戶的資料，只是相對客戶群有一個相對的分析。”
“你今天第一天來，你問的這是犯忌。”秦敏的語氣依然毫不客氣。
犯你妹的忌。犯忌你還在第一天交給我這麼重要的案子？對於自己所選的人到底是不是商業間諜，難道作為一個部門經理，沒有一點點的判斷？
董小葵心裡火冒，面上依舊沉住氣。本來想要繼續說一下，畢竟拿到客戶分析報告，哪怕就是秦敏口頭的分析，中秋會員卡升級和中秋禮包的案子都會好做得多。
但看秦敏繼續看電腦上的設計，又在動滑鼠修改，眉頭微微蹙。董小葵見他情緒並不好，料想今天若是想要有所獲得，必定是不明智，甚至惹人厭煩的。人嘛，必須要會察言觀色，並且把握好時機，才能有最大的收穫。
於是，董小葵並沒有繼續追問，而是略一頓首，對秦敏說：“多謝秦經理提點，今天是我考慮不周。我再去琢磨一下，明天再請秦經理過目初步構想。”
秦敏一聽，抬頭看她，神色裡有幾絲審視，卻不料董小葵正一臉誠摯地看著他。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立馬又低頭繼續看著螢幕，像是在認真檢視那設計，這才漫不經心地說：“你知道就好。外面看似日光傾城，其實槍林彈雨的。你剛剛出來，要謹言慎行。”
董小葵一副十分受教的模樣。等秦敏將話說完，才十分誠摯地說：“謝謝秦經理。”
“嗯，你去吧。”秦敏輕飄飄地揮了揮手。董小葵掃了那隻漫不經心揮動的手，那種手勢是對人一種莫大的蔑視。她對於秦敏的好感度驟然下降。
她回到桌前，看時間已經到了五點半。沒有加班的部門，人們陸陸續續走了。隔著玻璃，董小葵看到人事部幾個高挑的女孩子在換衣間換下了工作服，換了漂亮裙子說說笑笑地走出去。
董小葵收撿一些資料，準備帶回家做。秦敏的秘書卻是過來，一一指出哪些可以在u盤裡帶走，哪些只能讀，不能帶走。
真是規矩多。董小葵以前也在某些公司幫人打過短工，也不見這麼多破規矩。董小葵耐著性子，將能帶走的資料放到u盤裡。然後，收拾了東西，對秦敏的秘書說：“唉。要是有個鎖，可以將不能帶走的資料全鎖住，要看的人要看職位、任務，獲得臨時密碼才能開啟。這樣該多好啊。”
董小葵言下之意是：大姐您別這麼辛苦了，高科技都不懂得用。密碼可以讓技術部門將不能帶走的資料全鎖住，要看的人須得分配臨時密碼。這樣也省去不少人力物力的。卻不做，省得放個女秘書在這裡看賊似的，弄得大家心裡都不舒服。
那秘書一愣，隨即說：“自然可以的，只要技術部門就能做。”
“呀，真的啊？”董小葵故作驚訝。
“嗯，可以。看來我得針對這一點，擬定管理方案補充，遞給秦經理來定奪了。”那秘書還是有些拿腔拿調，一臉的思考，似乎已經立馬著手做這個方案，為公司著想了。
董小葵怎麼會不懂她的心思。這其實是一個表現的機會，她自然會忽略掉董小葵給予她的啟發，獨吞這一榮譽。
董小葵自然不會計較，原本她就是要做這順水人情給她的。讓這女人嘗一點小甜頭而已。
“那太好了。”董小葵笑得十分開心，將u盤裝進口袋。一邊跟這女人說笑幾句無關痛癢的，一邊在心中替技術部門哀悼。因為這也是不小的工程。不過，“死道友不死貧道”，死誰都不死自己，這個是生存的原則問題。
“嗯。”那女子扭轉腰肢已經往秦敏的辦公室去彙報情況。
董小葵收拾了東西打了卡離開公司，這算是第一天正式上班。腰痠背痛，腦袋也一團漿糊。
她走到公交車站，在椅子上坐下來，旁邊一大群的人等著，不一會兒，各個大樓裡湧出很多人，每個人都像是一條魚，被扔上本就擁擠不堪的公交車站。這會兒，就真是人山人海了。
董小葵不喜歡太擠。於是一直在等下一班。但是，下一班依舊很擠。她等了很久，夕陽收了紅光，城市的燈火次第亮了起來。
夏可可打了電話來，抗議說：“餓死了。煮飯婆，你什麼時候回來？”
她有氣無力地回答：“你先拿幾片面包墊一下，問我指不定什麼時候可以晃盪回來。”
“不是吧？第一天就加班？”夏可可問。
“沒加班，是我自己累，我在外面晃盪一下，一會兒就回來。”董小葵回答，站起身往身後走。因為中秋和國慶雙節將至，各大超市、各大商場都打出了中秋團圓、普天同慶等字樣，也有各種各樣的中秋國慶活動的海報，或藝術或庸俗，無一例外，都好似以各種利益yin*刺激消費者。
眼花繚亂的商品，五花八門的手段。已經是晚飯時間，董小葵並不覺得餓，她四處張望，對周遭一切的中秋國慶活動的手冊內容，運營的手段做出各種評估，並且將心中認為好的暗暗記下來。這些每一條都可能成為靈感的轉化點和觸發點。博採眾家之長，這是成長的最初。
這世界上所有的創新，即便是那種驚世駭俗的創新，都不是無中生有的。而是從已有的轉化而來，而每個創新者最初走的那一步，叫做模仿。
比如她的文字，在小學時，模仿爸爸寫給學生的範文，甚至還模仿過《史記》的筆法寫同桌。後來，她能很輕易地表達出自己的情感，描寫出最美的風景，走的還是這一步。
她全然忘記了飢餓，甚至疲累，留意著每一間櫥窗的的文字與畫面，那些跟中秋有關的表面浪漫，實則的營銷。
晚上八點過，夏可可終於按捺不住，再次打電話來。董小葵接起來，看到天上一輪弦月。她問：“怎了。”
“怎了？你速度滾回來吃飯。上個毛的班，頭天不都是熟悉公司嗎？你就能累成那樣？老實交代，是不是在外面勾搭男人。”夏可可的聲音美麗，說出的話卻向來彪悍。
董小葵直吸氣，嘖嘖地說：“毛的勾搭男人，我在為事業奮鬥。好了，我這就回來。”
“速度，九點鐘沒回來，老孃把骨頭湯潑出去澆花。”夏可可哼哼唧唧的。
“呀，言下之意，你會做飯？”董小葵來了精神。
“廢話，廣東女人出了名的會煲湯。”夏可可大聲說，而後又說她手機卡沒換，長途漫遊啊，貴得要死，如今她是一個人打拼，得省著用了。
董小葵也沒力氣去戳穿她昨晚因為她與魚鮫人的對決，這傢伙開賭局又贏了不少。她上了一輛公交車，看著燈火輝煌的城市，生出溫暖的同時，忽然覺得這城市這樣空蕩荒涼。
夏可可果然做了飯菜，煲了骨頭湯。地道的廣式口味，十分可口。董小葵一陣狼吞虎嚥之後，才跟夏可可說起第一天的工作內容。
說到後來，夏可可都不禁疑惑，說：“不至於啊。這樣的大公司，如果要做中秋或者國慶的營銷策劃，得是提前兩個月的，怎麼會這樣趕時間？還有，即便也鍛鍊新人，也不至於在第一天就交任務，而且這樣狠戾。”
董小葵一笑，說：“這就是疑點，所以，為了這疑點，我還得留下來瞧瞧。不過，粗略一看，這家公司各方面，還算均衡，還不錯。留下來，也能學得一些東西。反正騎驢找馬的事。我會看著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