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滿舵，兩進一。”餘連沉聲道。
“左滿舵！兩進一！”克雷爾大聲重複了一遍。
伏羲號無畏艦拖著龐然的艦體，開始向左傾斜。佈置在船體左舷的推進器噴出了呈現著熾白色的光焰，推動著艦體，以一種和艦船的身軀並不完全相符的靈活姿態開始向左前方轉向。隨即便平滑地從4號船塢為主體的太空站上空虐了過去。
“靈活得彷彿中流擊水的雨燕。”克雷爾對餘連比了一個大拇指。
餘連懶得理會，繼續下令：“前進3，，保持300。”
“前進3，保持180！”克雷爾用近乎於咆孝的音量道。
伏羲號在短短的半分鐘之內便加速到了第三進攻速度，可即便是這樣，餘連也絲毫沒有感受到艦體的顫抖。一直到戰艦這麼直接衝刺了5分鐘，受到了附近一顆矮行星的引力影響，這才有了細微的晃動。
不過，以自己的靈覺和感知也僅僅只是體會到細微晃動，對大多數粗神經的普通人來說，簡直就平穩得像是自家的臥室吧。
“穩健得宛若昂首闊步的勐獁。”克雷爾又向餘連比了一個大拇指，然後這次是連牙齒都露出來了。
餘連依然沒有反應，繼續吩咐道：“右滿舵，前進4，航向亞拉星112。左舷1號渦輪鐳射組準備。”
“右滿舵！前進4！航向亞拉星112！左1渦輪鐳射組準備！”克雷爾大聲長喝，中氣十足，昂首挺胸，氣度凜然，繼續努力地扮演一位經驗豐富一絲不苟的副官。
饒是如此，他也依然很難掩蓋言語中雀躍的成分。
這傢伙好像玩得很開心嘛。
來自共同體舵手一邊複述著口令，一邊用穩健的動作轉動著舵盤。
臨時舵手名叫火陀上尉，是一位已經進入老年階段的高地人，在軍中已經服役快五十年了，也是餘連麾下的共同體軍購團中年級最大的一位。他那近半個世紀的服役時間，大部分都貢獻給了獨立級無畏艦。從損管組的助理維修員一直當到了輪機長和舵手。
這位的老兵，或許會因為學歷或背景問題，註定不可能成為高階軍官，能以校級軍官的待遇退休便已經算是功德圓滿了。
不過，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兵，卻依舊是這個團裡最靠得住的老兵。
“操控性如何？”餘連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主神級畢竟是聯盟建造的戰艦，艦橋上的各種儀器和裝置自然都是滿滿的聯盟風格。可獨立級雖然有這樣光明正確的名字，但卻是帝國統治時期的遺產——火星造船廠的產物，艦橋風格還是很帝國的。
譬如說，獨立級上的主船舵非常像是一枚設計精美的權杖——這是高情商的說法。低情商的說法其實就是個大號的摩托車舵輪。可是，主神級上的船舵卻是一個非常有科技感的輪盤式操作盤了。
·操作了一輩子帝國戰艦的火陀上尉，到了年老玩起聯盟風格的戰艦，會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什麼時候才會有共同體船呢？
“操控性極好。”火陀上尉給出了一個非常有專業性的分析報告：“動力傳導、轉向反饋、加速度、效能穩定，都比以前的獨立級提升了許多。”
他想了一想，又舉起了自己的雙手，用極為硬漢的語氣道：“續航性是輪機長的工作，下官不敢多言了。不過，我能肯定，加速度和極限衝鋒速度都會比獨立級提高百分之15以上。下官都能用這雙手感覺得到。”
如果是學院派，一定會用儀表和資料來確定的。不過，這種老牌舵手的玄學式驕傲雖然不太科學，但聽著確實很提氣的
“渦輪鐳射組準備。”炮術長也迅速把屬於他們的命令傳遞了下去。
理論上，像是伏羲號這樣龐大的無畏艦，就算是不包含衝鋒隊、保安組、整備組、勤務組和戰機飛行員，標準艦員數量也應該在兩萬人以上。畢竟只有足夠多的艦員，才能夠保證伏羲號的舷側上的120臺渦輪鐳射組，120臺密集炮組，30軌道炮組和30門雙聯裝的離子副炮能夠在失去中控的情況下，也能夠完美地發揮威力。
畢竟這個世界，大家不可能把所有的指令都交給計算機。人力操控是非常重要的保險措施，在很多時候優先度甚至是超過中控電子指令的。
可現在畢竟是測試，船上只有三十多個工程師和二百多號測試人員。除去了開船和基本維護的，剩下的人手也就勉強能操作一門鐳射渦輪組。
不過，作為測試，這也就足夠了。
伏羲號無畏艦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沿著圖蘭卡星系的小行星帶繞了半圈，接近了亞拉空域——這裡也是聯盟測試武器的試驗場。
“標準用時68分鐘，能源耗比1.42。”輪機長也發來了報告。
“至少在星系內航行，能源利用效率比獨立級提高了百分之三十以上。”餘連沉吟道。
“持久得彷彿一頭靈動的縞狸。”克雷爾昂首挺胸，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情。
“那特麼說的是交（喵）配時間吧？”餘連沒好氣道。
“亞拉112星，進入射程。”炮術長這時候發來了即時通報。
所謂的亞拉112星，聽起來像是某個小行星，但實際上是一顆人造衛星，是用各種廢棄鋼材和邊角料製成的專門耙星，質量大約有月球的四分之一。不過，因為是個實星的大鐵球，作為一個專業的副炮靶船，應該還是可以再堅持幾次的。
在引力源雷達照射出來的畫面中，這個人造天體呈現是非常不規則的橢圓形，表面上佈滿了坑坑窪窪，一看就是被各種武器轟出來的。
餘連揮手下令開炮。
1號渦輪鐳射組聯莊的12組的小型鐳射炮，對那個近距離的目標進行連續不斷的照射。僅僅不過半分鐘，便生生從那個鐵疙瘩上切下來了一大塊邊角料下來。
不過，僅作為專門對付中小型敵艦的副炮，其威力和射程都得到了加強。更重要的是，能量傳導沒有造成額外負擔，便不會太影響護盾和航速。這應該是整體工學的成功了。
“怎麼樣？餘連老弟，如此巍峨鉅艦，比之帝國那邊的巴爾巴羅莎號如何？”克雷爾笑道。
“還沒有實戰測試呢。我上次向貴國申請主力艦的實戰對抗演習，你們現在還沒有回應呢。”餘連道。
“這又不是我說了算。”克雷爾無奈聳肩：“而且，要實戰對抗，至少艦船崗位的水兵得配齊吧？你們來接受艦船的官兵現在還沒有入境呢。”
如果只是把船開回國，那隻要來個幾百人就夠了。可是，如果要進行最後的實戰測試，便需要好幾萬人了，且還都是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總是得在海關扯一下皮的。
隨著渦輪鐳射組的照射完成，伏羲號預定的測試專案全部完結，表現得不說是盡善盡美吧，至少也算是完美無缺了。當然了，還是那句話，主力艦最重要的防護性、主炮威力和投射效率，以及長時間奔襲和巡航能力，都還需要下一步測試來解決。
“那便再測試一下續航性如何？”克雷爾·貝爾蒙特大副便又建議道：“我們可以從這裡航行到4號重力井，再沿著外圈軌道回來。全部航行時間應該在10個小時以上，等到返航的時候便是明天凌晨了。讓大家休息到晚上，便正好可以去萬樂宮一條龍了。”
“你可真會安排。這種事情看樣子也是做慣了的吧？”餘連笑道。
“啊哈哈哈，這種事情莫要在意太多，堂堂正正地享受便是了。”
於是乎，全船兩百號人，就這麼吭哧吭哧地開著45000米長的巨大戰艦，脫離了小行星帶，在安全距離外越過了太空都市群，繞到了圖蘭卡星系的外圍，這才開始加速，開始了環繞星系的跑圈運動。
圖蘭卡星系是聯盟中央星區的門戶，既是最大的軍造船基地之一，也是交通和商務樞紐，常住在此的居民也有將近200億。伏羲號的動作，自然也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於是，在跑圈運動開始的第十分鐘，便有好事者開著遊艇加速接近，卻很快被護航的警戒戰艦攔截，甚至還發射了電磁脈衝，宕機掉了那些過於接近的遊艇，在用牽引光束拖走。
“每次泰塔船廠的新船，尤其是大型戰艦開始測試的時候，總有好事者和記者跑來圍觀的。有些軍迷做得還特別過分，動輒就開著船衝到警戒區裡來，表現得比記者還要拼。”克雷爾道：“這還算是小場面了。”
“確實，記者們只是為了那點三瓜兩棗。只要是為了錢，再拼也是有限的。軍迷如果能拍到第一手照片，可就是拿在自己的圈子裡得瑟好幾個月呢。”餘連覺得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緊接著，便看到一直跟隨在伏羲號身後的雲豹141號驅逐艦，突然向著遠處的空域丟出了一排導彈。數秒鐘後，那邊漆黑的深空騰起了一陣火光。
“這也是小場面？”餘連道。
“威嚇射擊嘛。當然是小場面了。對軍迷可以用電磁脈衝，對記者當然就應該用實彈了。只要不鬧出人命就行了。”克雷爾聳了聳肩：“聯盟軍隊不是議員不是警察更不是遊擊士，不用考慮什麼媒體關係。”
餘連沉默了兩秒鐘，然後比了一個大拇指：“雖然總覺得你似乎又在搞什麼見不得光的操作，但單純以行為來說，確實乾的漂亮！”
又過了三分鐘，護航的輕巡洋艦夜刃14號，又朝著右舷的空域轟出去了一發光矛，卻見那赤紅色的光束宛若神劍一樣撕裂了漆黑的天穹，旋即便融化在了星辰之中。
“……這會又是什麼操作？”
“試炮。最近我們聯盟的新型光矛炮已經裝備上輕巡洋艦了。這麼多軍事愛好者和記者都來了，夜刃14號應該是想要稍微測試一下威力嘛。”
“……”
“請不要用這種只要我不說實話，就準備動武的眼神好嗎？”在餘連已經凝上了靈能的犀利眼神逼視下，克雷爾有些心虛地移開了眼神，小心地解釋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對這次合作抱有疑慮的宵小之輩也是有的嘛。我收到情報說明，有反對派會趁著我們這次測試的時候跑來鬧事。”
“在一艘無畏艦面前鬧事？”
“確切的說，是在無畏艦和記者船之間鬧事。開著專門做舊的小艇，打著反對軍事擴張，反對武力輸出之類，削減軍工，保護宇宙和平之類的大型光幕之類，搞得就像是吧。雖然對我們來說不疼不癢，但對你來說，就有點不太嘛。”
這麼說我該感謝你了？餘連呵呵一笑：“所以你就把人家擊沉了？”
“不不不，都說了是試炮。不過要是就這麼被嚇走了，那就不是我的問題了。”克雷爾聳聳肩：“人嘛，要想追求理想，想要表達述求，便總得在世人面前證明一下勇氣。我給了他們試煉，他們還得感謝我呢。”
餘連基本上確定這傢伙確實在搞什麼見不得光的操作，但由於表現得過於坦然，自己反而是懶得問下去了。
總而言之，由於護航的聯盟戰艦表現得過於霸氣外露，想要過來跟拍的遊輪和記者船都只好小心翼翼地留在了安全距離之外。倒是有記者接進來的通訊，希望能採訪一下餘連或者克雷爾，但兩人的注意力還是都放在了艦船狀態上，都沒有這個心思。
隨後便又是相當充實的4個小時時間，伏羲號無畏艦按照預定的軌道，一帆風順地跑完了大半圈的航程。在這個期間，餘連和麾下的小夥伴們也事無鉅細地記錄下了100多頁的巡航報告，就連一點點數值變化都沒有放過。
“如果是在銀河戰爭時期，只要有這些報告，這艘船就可以直接開到前線了。”克雷爾道。
“難道不是直接從船臺上下來就上前線嗎？”餘連笑道。
克雷爾認真思考了一下那種畫面，揮了揮手：“那隻能說明我們的前線局勢已經極度緊張，軍力被使用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從宇宙大航海時代開始，都沒有誰能做到。帝國做不到。第三次大戰時的埃羅人靠偷襲擊毀了我們百分之六十的主力艦，但也就僅此而已了。呵呵呵，什麼樣的敵人能把我們逼到前線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的驕傲其實還是有道理的。單論綜合國力，聯盟其實是強於帝國的，兩邊之所以會形成戰略平衡，其實歸根結底還是體制問題和民族風氣。
“我只是沒有想到，像你這樣的人，也能耐得住性子做這種繁瑣而細緻的工作。這和餘連老弟的風格不符嘛。”克雷爾道。
“那你覺得我是哪種風格？”
“通常來說，勇冠三軍的勐將和所向披靡的統帥，性格都有豪放而冷峻的一面嘛。某種意義上和藝術家應該是比較接近的。”克雷爾道。
“這只是符合普羅大眾想像中的統帥吧？而且，說我勇冠三軍總感覺的像是在諷刺我莽，而我也從來就不是什麼所向披靡的統帥，到現在為止甚至沒怎麼正經指揮過打仗。工作當然是得要做得細緻一點了。”
“餘連老弟，你這種人說不會打仗，會有人信嗎？”克雷爾聳了聳肩。
可事實上，餘連到現在依然對自己同兵打仗的水平不太有信心。如果帶著小部隊潛入或者指揮一下突擊和跳幫戰還好說，但大型戰艦乃至於大艦隊的統率方面，可實在是不敢大而化之的。
要知道，到目前為止，他參加過大規模戰役已經不算少，但扮演的還是參謀和尖刀之類的角色，卻非真正的統帥。
“好吧，我是想要把事情做得細一點，從細節處入手，說不定能參透你們造艦技術的高明之處，為我所用了呢。”
“……呃，那我只能說，加油！一切的努力都是會有所收穫的。這是我們應該相信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