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輪轉,日月春秋。
轉眼到了75年夏天。
虛歲才十五歲的蘇明哲,眉墨如漆,眸似點星,唇若朱丹,昂藏七尺身軀,威風凜凜。
穿越五年多來,因為他堅持不斷的打獵,家境過得委實不錯。
不僅他家過得不錯,就是所有的蘇氏族人都過得不錯,至少家裡就沒缺衣少食過。
在這個年代,頓頓有肉的日子不敢想,能頓頓吃飽飯,那就是好日子了。
所以,蘇明哲還沒高中畢業,但是上門給他說親的媒人,已經快把家門口的門檻踏破了。
這天,高中放了寒假,蘇明哲揹著書包回家,還沒進家門口,就見到了自己的‘老客戶’鄭五。
在浦江,鄭姓是個大姓。
姓鄭,排行老五的人很多。
但是市面上叫‘鄭五’的,就眼前這一個了。
鄭五本來是市面上做皮貨生意的老行戶,因為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在市面上有著不錯的聲譽。
蘇明哲的皮貨,九成以上都是賣給他了。
本來蹲在蘇家門口鄭五,見到蘇明哲身影,連忙站了起來,陪笑道:
“兄弟,你可放學回來了。”
“五哥,你這是有事?”
蘇明哲一臉詫異地看著他,他現在每逢五的物資交流大會,都會把皮貨送去市場上去。
這鄭五來自己家門口乾什麼?
“有事,還是上次那件事,請兄弟一定出手幫忙啊。”
鄭五陪著笑臉,一米七八的大個子,本來比蘇明哲矮不了半顆頭,現在蘇明哲卻能輕易看到他頭頂了。
蘇明哲卻沒給他好臉色,直接沒好氣道:“五哥,我不是說了嗎?狐狸這東西晝伏夜出,我沒時間去弄它。”
鄭五見蘇明哲神色冷澹,不由得訕訕一笑:
“兄弟,我也是沒辦法了,這一個多月裡,我找了我認識的所有‘獵戶’,都沒湊足需要的狐狸皮。這不是知道兄弟放假了嘛,你現在肯定有時間,只要能幫五哥把狐狸皮湊足,價錢隨便兄弟你開。”
蘇明哲聽了,卻是冷冷一笑:“五哥,你高看我了,我可沒這本事。你說的純色狐裘,少說也要十幾張純色狐狸皮才行。但是想要找十幾只純色的狐狸,恐怕不把附近的山翻遍了,都找不齊這麼多純色狐狸。”
“兄弟,您先聽我說說這個價錢。”
鄭五見蘇明哲要開口拒絕,連忙伸出了手:“兄弟,現在是這個數了,五千,只要能找到湊齊純色狐裘的狐狸皮,價格已經漲到五千了。”
蘇明哲聽了一愣,眼神裡卻都是詫異:
“這麼多?這價格在東北都能買到純色狐裘了吧?怎麼回來咱們這地方買狐狸皮啊?”
一張普通的狐狸皮,大概就是二十塊錢。
而一件狐裘最少用十幾張狐狸皮,所以普通的狐裘的成本價最少就是三五百塊。
但是,鄭五要的是純色的狐裘,價格一下子提升了十倍不止。
但是,這個十倍,是指的狐裘的成本價,並不是狐狸皮的價格。
更何況,這狐狸皮又不是浦江的特產。
東北的狐狸皮更好,更保暖,對方如果出得起價錢,去東北買不是更好嗎?
除非……這裡面有什麼隱情。
蘇明哲在心裡琢磨了一下。
對方買狐狸皮就願意花五千塊,加上後期的製作,中間商差價等,最終狐裘的價格,肯定過萬了。
這年月,能花一萬買一件衣服的,絕對是神豪。
在如今的大陸,有能力花一萬買狐裘的人絕對有。
但是敢花一萬買狐裘的人,恐怕還真沒幾個。
蘇明哲忽然就猜測,這背後的買主來歷,恐怕不是大陸人。
如果買主是香江,甚至其他地方人,那就正常了。
七十年代的香江,有錢人花個幾萬塊買件狐裘,就和買塊勞力士一樣稀鬆平常。
不過,這關自己什麼事啊。
所以,蘇明哲再次搖頭道:
“五哥,這事我真幫不了你。那狐狸都是晝伏夜出,白天的時候輕易看不到一隻,也就是冬天食物少,白天的時候才能常見一些。所以,如果五哥冬天來說的話,我還能努努力,這夏天抓狐狸,不是有錢才能辦得到。”
鄭五聽了蘇明哲的話,一臉愁苦:
“我也知道夏天很難碰到狐狸,但是這買主不是一般人,他就是現在就要,等不及冬天了。兄弟您看能不能幫著想想辦法,現在五哥真是無路可走了,您如果不幫五哥,五哥這一關就難過了。”
蘇明哲聽了鄭五的話,不由得好奇起來:“五哥,你這手裡沒有狐狸皮,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難道對方還能強買強賣不成?”
“對方來頭大,是上面的人。”
鄭五一句話,讓蘇明哲恍然大悟。
自己之前只考慮了金錢的能力,卻忘了金錢之上,還有權利。
當金錢站起來說話的時候,真理都會沉默;當權力站起來說話的時候,就連金錢也要退避三舍。
不過,這樣一來,自己就更不會管這事了。
鄭五也察覺出來,蘇明哲眼神中的‘疏離’,最後只能苦笑著把事情來龍去脈,全都講出來。
鄭五,就是地地道道的浦江鄭家人。
前段時間,鄭家在官面上的大老,忽然回老家,找了鄭五這些做皮貨生意的族人,詢問有沒有辦法,弄到一件純色狐裘,價格不是問題,三五千塊,都是小意思。
當時的鄭五也是自我膨脹了,竟然以為憑藉著自己在市場上良好的信譽和名聲,弄一件純色狐裘就和玩似的,當場就拍胸脯,把這事應承了下來。
如今,牛皮吹出去了,但是隨著交貨時日越來越近,鄭五手裡卻沒收到幾件狐狸皮。
這幾件狐狸皮,別說製作狐裘了,就是弄個圍脖,都嫌小。
“兄弟,哥哥知道這事有困難,但是兄弟你是我見過最有本事的了。如果你都沒辦法,我估摸著這一次,我們鄭家肯定會因為我受牽連的。”
蘇明哲聽了鄭五一番誠懇解釋,心裡多少是動容了一下。
不過,蘇明哲卻皺著眉,再次搖了搖頭:
“五哥,你既然這麼說了,我如果再拒絕,倒顯得我不近人情。只是這狐狸皮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我是實在沒辦法應下來,只能和你說,儘量去幫你找一下,你這邊呢,最好還是快點找找其他門路。”
鄭五聽蘇明哲答應幫忙,卻又不肯把話說滿,只能乾澀一笑:
“那就麻煩兄弟幫忙了,我再去找找其他地方,也請兄弟多費些心。”
鄭五哭喪著臉回到家,他媳婦就緊張得湊了過來:“掌櫃的,今天找到幾張?”
“別提了,狐狸皮哪裡是這麼容易收購的。”
鄭五揮揮手,不讓自己媳婦煩自己。
這段時間,他其實也收集了二十多張狐狸皮,只是純色的狐狸皮一張都沒有。
就算如此,現在浦江市面上的狐狸皮,大多也都被他收購完了。
除非他出門去其他地方收購。
只是,這年月,私人乾的都是坐商,出門做買賣也不過百里路。
出門跑遠路需要各種通行檔案,所以行商基本上都是官商。
鄭五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去什麼地方找辦法了。
鄭五的媳婦見自己男人難受,本想走開的,不過想起一件事,還是和他又說了一下:
“今天光明哥又過來問,狐裘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我就跟他說,你現在還在辦著。掌櫃的,我看實在不行,你這邊就去把這事退了吧,他們還能強人所難不成?”
“湖塗。”
鄭五瞪了媳婦一樣,正準備呵斥他,忽然就聽到門外有人喊自己。
“五弟在家嗎?”
“好像是光明哥。”
鄭五沒想到,今天被堵在家裡了,只能硬著頭皮,把鄭光明迎了進來。
鄭光明就是鄭家那位大人物的堂弟,因為有大人物照著,家裡雖然沒有鄭五家這麼有錢,卻有個官面的身份,平日裡走路說話都帶著官架子。
不過,今天他明顯也急眼了,一進門,就急切問道:
“五弟,你準備躲我到什麼時候,實話實說,到底有沒有辦法把狐裘這事辦好,如果辦不好,我這趕快和一聰哥說一下,咱們可不能把一聰哥耽誤了。”
鄭一聰就是鄭家的大人物,也是他前段時間回來,問族人能不能搞到純色狐裘的。
鄭五見鄭光明都急躁了,也只能把自己打算說出來。
“光明哥,我現在已經把市面上的狐狸皮都收集了過來,但是還缺了不少。幾個有名的‘獵戶’,我也都去拜託了一遍,這些‘獵戶’都進山去找了,你再給我十天時間,十天以後,給你準信。”
“再給你十天時間?”
鄭光明一聽,頓時急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老五,當初你說十天半個月,就能搞定,現在可都過去一個月了。你現在又要十天時間,十天之後又十天,你耍我可以,但是不能把一聰哥也耍了啊?”
鄭五連忙保證道:
“這次肯定不會了,剛才我去找了咱們浦江最好的‘獵手’,他也答應幫忙進山了。”
鄭光明聽了這話,差點沒被氣笑:
“你‘剛才’去找了?你之前一個月找的是誰啊?”
鄭五連忙把蘇明哲的學生身份說了一下:“之前我也找過他,不過他說自己是學生,不肯為了掙幾個錢,就放棄學習。現在學校放暑假了,他這才有時間進山……”
“老五!”
鄭光明聽了鄭五的話,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臉色直接憋成了醬紫色:“你腦子裡都是漿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