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上,蜀州的夏蠶已經吐絲,再加上庫存,我估摸著,我蜀州的蜀錦,又能大賣一場了。”
賈周拿著卷宗,語氣帶著歡喜。
眼下蜀州要做的,便是積糧鑄器,爭取早日積攢一份底蘊,然後白袍出峪關,打涼州,打江南,再打天下。
至於積糧鑄器的過程,敵人們定然不會袖手旁觀。
這個道理,不僅是賈周懂,徐牧也懂。
“白鷺郡那邊,這些時日,都聚來了不少商戶。另外,涼州的方向,同樣也有商戶來購。但安全起見,怕混入了奸細,我沒有讓陳忠讓關。若是想購蜀錦,只能去白鷺郡一帶。”
“通告竇通那邊,讓他注意一些。”
秋豐時節,不僅是蜀錦,還有藥材獸皮,都會在白鷺郡有集市。不管亂世還是盛世,多的是富商老爺。
這實則,和他當初釀賣私酒,是一個道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當然,生意歸生意,外州人的話,定然是不能隨便入蜀的。
“竇通那邊已經來了信,欲要置辦一個蜀錦祠會。蜀州內的諸多百姓,都是歡喜的。”
“但我總覺得,今年的蜀錦生意,似是有些過頭。”
徐牧想了想,“我讓人留意一下。”
蜀錦的輸出,至少佔了軍餉的近二成。陳盛那邊,商船去往各州,裝的最多的,便是蜀錦。
當然,徐牧也有試過,跟賈周認真闡述了一遍,諸如玻璃這樣的東西。
只可惜,賈周並沒有認同。
“類如陶瓷,但比之不及。自古往今,我中原推崇陶瓷,便是因為它的釉色,素肌玉骨,恬淡清雅。主公所說的東西,只有初見之喜,而無內涵之美。”
這是賈周的原話。
或者說,時代的發展歷程,他只是一個孤零零的車軲轆,根本無法扛起這座巨車。
“孫勳,織造坊不是說要送一批上等蜀錦,作為樣件嗎?”
“主公啊,織造坊送了十匹,虎哥兒就搶了九匹,我攔了一下,被他整個掀飛了。主公放心,我這就去追回來!”
“算了,他估摸是送媳婦,讓織造坊再送一批。”
徐牧剛要攔,卻發現孫勳已經狂奔了出去。
……
“媳婦,你披這個,這個些。”司虎傻嘿嘿地抱著一大摞的蜀錦,看著面前的鸞羽夫人,喜咧咧地開口。
鸞羽夫人甚喜,剛接過披上,又忽然想到了什麼。
“夫君,你哪兒來的?”
“自然是……牧哥兒給的,給了我一百匹,我只拿了九匹,便宜他了。”
司虎剛說完,在門外又聽到了孫勳的哭喊。
“虎哥兒,你再還三匹,其他的,我便送給你了。”
“虎哥兒棒,虎哥兒好,虎哥兒還我三匹布。”
鸞羽夫人垂下蜀錦,瞪著眼睛看向司虎。
司虎臉色漲紅,約莫又想到了辦法,直接從木箱裡翻了幾件泥腿子袍子,拔了門就扔到孫勳手裡。
“虎哥兒,你這袍子都餿了,怎好意思的?”
司虎剛要抓起孫勳扔出去,卻不料,整個人反而被揪住了耳朵,齜牙咧嘴地喊了起來。
……
“所以,剛才鸞羽帶著司虎,來賠罪了?”徐牧臉色古怪。自從戀愛腦後,兇猛的怪物弟弟,變成了小奶狗。
並沒有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纏。徐牧和賈周的重心,依然放在積糧鑄器之上,這一次的蜀錦,雖然讓蜀州額外收入了不少。
但還是那句話,不管是徐牧,還是賈周,兩人都總歸覺得有些怪異。
……
白鷺郡。
竇通這二三日的時間,喜得滿臉都是笑容。自從坐鎮在白鷺郡裡,很久的時間,他都沒有看過如此多的商船了。
以前在蜀南,當然也有蜀錦,但一匹能賣二兩,已經是不錯了。現如今,白鷺郡裡的普通蜀錦,都漲到了五兩銀子。
當然,為了防止禍事,他調動了不少士卒,小心地巡防著。
“將軍,主公那邊傳了話兒,讓將軍務必留意,若有什麼不對的事情,立即通報成都。”
“告訴主公,我竇通會盯著。”竇通點頭,雙眼之間,重新恢復了冷靜。
江岸上又來了一批商船。剛登岸,便慌不迭地往城裡跑,加入了抬價收購的行列中。
一個個爭得臉紅脖子粗。到最後,其中一人,直接定下了七兩一匹的價格,收走了半船蜀錦。
如這樣的場面,這二三日以來,竇通見得並不算少。他並不傻,一下子就明白了成都那邊的意思。
“將軍,那些跟著運送蜀錦的織戶商戶,都高興壞了。說著回到蜀州之後,再繼續招募人手,行蠶桑織造之事。”
聽著,猶豫了番之後。竇通還是將這些所見所聞,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去了成都。
……
“我說過了,這是一出陽謀。”凉王宮裡,司馬修平靜至極。
“主公要明白,我等要瞞騙的,並非是徐布衣,而是那些蜀州里的百姓。只要他們相信,行蠶桑之事,可賺大利即可。蜀州事蠶桑者,可是不少的,足夠鬧騰一波。”
“徐布衣很聰明,只需要深思查探,應當猜得出來。但這不是關鍵,到時候,蠶桑之事氾濫,他若是阻攔,便是與民作對。古往今來,摒棄世家,走以民為本的人,不見得沒有。但這些人,很快就湮滅了。便如偽帝方濡一般,估摸著要陷入四戰。”
坐在王座,董文笑出了聲音。
“軍師之計,該要布衣賊吃一記骨頭了。成也蜀錦,敗也蜀錦。”
“且看徐布衣怎麼破局。”
“軍師,若不然我再安排一批涼州商戶,聚在峪關之外,懇請入蜀收購蜀錦。”
“主公,不可。”
司馬修的聲音,帶著一絲絲的疲憊。
“任何事情,都有物極必反的律條。白鷺郡那邊的鬧騰,已經足夠了。主公要記住,蜀州的徐布衣,便如一頭臥潭的龍,他要的便是時間。若是讓他在蜀州躲個二三年,等出蜀之時,定然是一場大禍。”
“所以,不管用什麼法子,在他沒蓄勢成功之前,務必讓他死在潭子之中。”
“聽軍師的。”
董文點頭。實話說,在很多的時候,他都發現,面前這位玩轉陰謀詭計的涼狐,當真是可靠,而又有點可怕。